致Land of the Free,突破宿命的情書。
在自由落體中緊握的就是你最愛。所謂的選擇,就是建構自己世界的唯一方法。所謂的道德,不過就是不忘記也不推開自己的選擇造成的後果。
「唔經唔覺」噉就一年,我居然仲生勾勾。途中死了幾多人、經歷幾多次崩潰、斷了幾多條骨,大家各有各計數。我一直自問,香港人是否真需付出這麼多?若凡事都要等價交換,「噉我哋嘅願望或者我哋嘅詛咒究竟係乜嘢,需要我們付出咁重代價。」
想了很久,不知道要怎麼表達這些「無病呻吟」或互相勉勵。但我總會想起《天氣之子》的名台詞:「那一年的夏天……我們的確把世界的型態改變了。 」下筆之際,即使身處6月初的風雨雷暴中,當我想起這句台詞,仍會再次身臨其境:那時,我走出電影院,顧盼旺角街頭還有隱約的放題餘味,心潮澎湃。毛管戙。
我沒後悔在這片我最深愛的土地及同樣深愛它的人們上,花了一年甚至未來更多時間。哪怕相比《願榮光歸香港》這首真正的國歌,我仍私心地想用《天氣之子》為主軸,寫這篇「情書」。如Martin Scorsese所說,「The most personal is the most creative」,希望我這篇文,能令大家明白我們「攬炒」整個世界、換回自己最愛的香港這件事,「有冇做錯」。
正確、錯誤,在這後真相的時代,談論什麼「絕對正義」和明確的意識型態之爭或許都太老套。但自己的願望或詛咒仍然留守在善惡的彼岸上,等待我們從半浮半沉的苦海中上岸;對我們來說,唯一稱得上「絕對審判」的,就是由始至終都放大著我們所作所為的「內心小劇場」。
回看《天氣之子》,其最精彩的場景,在人人嚴守規約的日本社會中,算得上是顛覆性、動搖國家的「大罪」——帆高(男主角)可是直接攬炒了整個東京,使整個城市氾濫三年大雨,「只為」救回自己心愛的女人。
最後男女主角得到Good end,但這不是無代價的。這代價並非來自社會對他們的制裁:在他者眼中,男女主角只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。而且,誰會知道他們真的改變了這個世界的樣貌,就如我們推動了這星球的思潮,導致五眼聯盟停用華為5G、印度打響第三次世界大戰外圍賽一樣呢?
代價深藏在「記憶」中。不同於新海誠的另一部動畫《你的名字》,一切都看似南柯一夢;《天氣之子》中,記憶從來都在,無論主角們想不想記住。故之,隨著記憶而來的罪惡感、創傷及痛苦也無法抹改,主角不能像某維尼國般,把不和諧不一致的歷史「忘掉」。
記憶中,有疑惑、有質問,主角沒有裝作事不關已、推卸責任。帆高管有槍械、被警察包圍,被懲處後「返鄉下」乖乖守行為時,一直都質問自己當時為何「攬炒整個東京」、救回女主角。他或也曾諉過於世界:「世界本來就是瘋狂的(まあ気にすんなよ青年、世界なんてさ────どうせ元々狂ってんだから。)」,但事實並非那樣。至少,新海誠安排陽菜這麼多年來一直持續祈禱天晴,讓帆高和我們知道了有些「罪」,哪怕只有自己才知道,都不會消失。
因為你就是你人生的觀眾,你看得一清二楚,直到死亡之前,你都在看著你自己。人生的本質正如MGS4的主題:「No place to hide」。這不須要維尼國作1984式的全面偷窺,你自己就是自己的「二五仔」。
人生世上,要敢作敢為,談何容易。更別提如男主角帆高一樣: 即使有罪惡感,卻不認為自己做錯。他不後悔。
不同於帆高,另一角色須賀圭介得到了「解脫」。這是一種以「世界本該如此」來讓自己輕鬆無罪的解脫,一種「大人」的解脫。而當圭介說出「獻祭一人就能換來晴天,我無任歡迎,換作別人也會這麼想吧(人柱一人で狂った天気が元に戻るんなら、俺は大歓迎だけどね。俺だけじゃない……ていうか、皆そうなんだよ。)」的一瞬間,他就成了「大人」的標誌——你死你事,大家最緊要翻工。
這就是天氣之子遠比你的名字來得殘酷的地方。
很多時候,所謂「大人」都因為滿溢出來的生活,而在麻木和躁動間搖擺。能輕鬆多一些是一些,哪怕這意味著把一切重要的事物拋下、無視了年輕人的生命吶喊。
真正為生活所「煽動」的往往不是年輕人,而是被世界迷惑的「大人」。各種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壓彎了他們年邁的腰背,使其無法直視自己的前路和遠方,只能隨腳步附近的零碎事物而喜喜憂憂。反而,可能是因為少年「年少無知」,才能跳出信仰之躍——一如陽菜在Grand Escape的襯托下跳往帆高。
「縱使如此仍毫不後悔」地去做自己認為是對的事情,或許這正是「少年魂」。有趣的是,社會發展軌跡與此類似,「年輕」的國家往往充滿新發明及階級流動,不會是只能追求可持續發展的社會。
所謂的自由,除了是「可以因為不願意而拒絕」的自由,還有「不須『被』認錯」的自由。相比修正已發生的歷史,這種自由允許我們記住一切、而且努力地在「下次」中,選擇較不會令自己後悔的一方,追求一絲可能性,不至落入閉鎖和絕望的輪迴。擺脫絕望、束縛和宿命,選擇自己的命運——這或許就是行使自由的原因。
文:Afriday